污水顺着方形排水渠向更深处滚滚砸去,艾格隆·科罗颂伸出一只手感受着水流的温度,皮裘下摆猎猎作响。
半封闭的空间中存在着非常理所能解释的风,不属于自然的古怪现象,扰动了沉寂的灵性海洋。
贝克兰德的地下排水系统建造之初考虑到功能性和经济性结合,利用了地势带来的不可复制的便利。
第五纪元的第一千三百个年份,即使在最先进的国家也不存在环保这一概念。
一百年前,负责规划贝克兰德新城建造和西、北区扩建的总设计师,将塔索克河同这座城市的运转相连。他在河道东部规划了新的居住区,那里将是工厂和集群住宅的领地,也是下水道系统的中心。
在他的设想中,生活废水会按照他在图纸上勾勒的粗线,汇聚到今天贝克兰德双子塔所在的位置,通过特意打造的漩涡型结构,直接流入塔索克河。
这会有效节省这一将服务“万都之都”未来至少两百年的庞大工程所需的消费,至于这么做的弊端和不足,设计师并不在意。
技术是进步的,过去二十年进步速度惊人的爆炸式发展,让他认定他笔下的作品不到六十年后便会迎来更新,所以他需要做的只是过渡。
他选择相信后人的智慧。
但可惜,人总是受限于时代。设计师不知道,随着罗塞尔驾崩,社会高速发展的浪潮也戛然而止,技术重新回到路边,为神权和强权让道。
他对经费不足、别派打压等等所做的妥协,成了埋在贝克兰德地下难以拔出的地雷。
疾病、污染淤积在他伟大的作品里,危险的炸弹在地下沉睡,人们渐渐忘记了它不过试验性、过渡性产物,自以为是的给它打上了可靠信赖的标签。
最初或许是自欺欺人,但后来呢?
一代又一代,详实的文字报告被销毁,只靠口口相传,到最后真相到底变成了何等陌生的面目。
设计师再也没机会知晓了,他早在两百年前回归了黑夜的国,于那里安眠,直至宇宙尽头的永恒。
如若不是无以复加的生存压力把艾格隆逼到了绝境,“梦境行者”或也会像世间大多数人一样,继续安然行走在沉睡的炸弹上,与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相伴至命运的岔口。
幸运一点,他可能和他的父辈一样,到死也不会见证暴雷的那一天。